洪班觉得,他大量吐出蛆虫,极有可能就是中了蛊术。问镇卫生所的医生,是否知道蛊虫这种东西,认不认识巫医。
旧城镇卫生所的医生板起脸:“年轻人,不要这样想!虽然我们云南在外人眼中都是神秘的,好像到处都是巫术和毒虫,其实不是这样。你最好还是去医院吧,不能把自己的健康寄托在封建迷信上。”
离开卫生所,洪班头晕目眩,他很少出村,在外面也不认识什么朋友。只是去年到过腾冲县城,给一户人家的孩子驱邪。洪班跟那户人家并不认识,有个叫朱明的人曾经到过洪班所在的村落,打听这附近有没有会法术的巫师。邻村人让他来找洪家,说腾冲县有个两岁大孩子被鬼缠身,急需治疗。
那时洪老伯还在世,就让洪班去做。在朱明的带领下,洪班来到腾冲,给这小孩施了通灵驱邪术,事后朱明说他专门替人联系这种事,以后要是还有,就再去找洪班师父,并给了他两千块钱。洪班并没收,告诉朱明他是来救人,而不是来赚钱的。朱明非常高兴,还紧握着洪班的手说他是活菩萨。
想到朱明,洪班觉得他既然专门做这行,也许还能认识其他的巫师,于是就翻找出去年朱明给他的名片,上面印着地址。他支撑着身体,从旧城一路奔向腾冲,来到朱明的家。
当时中国大陆还没怎么普及家用固定电话,在云南边境的这些城市,平均生活水平比其他省份还要差些,但朱明家里却已经有了座机,说明他混得很不错。好在朱明仍然在做这种事,听到洪班的来意,他也很吃惊。
“不瞒你说,上次驱邪,那户人家给了我四千块钱,你分文没收,我很过意不去。这次你的事包在我身上,我找懂蛊术的师父来给你看看,这几天你就先住我家。”朱明给洪班吃宽心丸。
当晚,洪班又开始狂吐蛆虫,把朱明的老婆吓得不敢睡觉,非要他把洪班赶出去不可,在家里太晦气。朱明没理,细心地照顾洪班。他不但吐虫子,连排便都是白花花的蛆虫。
次日一早朱明就带着洪班出去,从腾冲往东南方向走,辗转来到临沧以南一个叫双江的小镇。在这里,朱明打听了半天,才找到这位蛊师。蛊师的名字洪班不知道,家里十分简陋,但却非常整洁干净,好像每天都要打扫好几遍似的。
朱明对洪班介绍说,这位蛊师是从缅甸来的,经常两国来回跑,就为了在云南寻找更合适的蛊虫来炼粉。蛊师听了朱明的讲述,先是扒开精神疲惫的洪班两只上眼皮,再找出一个陶罐,打开木塞,顿时药味冲天。
蛊师把里面的黄色液体倒出来,让洪班喝几小口。不多时,洪班就开始呕吐,朱明早就准备好大塑料盆,这些蛆虫都装在盆里。蛊师用大勺大虫子全都舀进一个透明玻璃罐中,再让朱明用木杵把它们捣烂,越碎越好。朱明没想到还得做这种事,皱着眉完成。
朱明又按蛊师的指挥,用笸箩把里面的东西滤掉汁水,再用麻布拧去最后的水分,以木炭烘干。蛊师指着墙角的一盘小石磨,让朱明把烘干的这些东西塞进石磨里磨成粉。出来的粉大概装了半个玻璃水杯,蛊师又找出好几个笸箩,大小不一,箩眼一个比一个细。朱明把几个笸箩叠在一块,把这些粉末仔细地筛,整整筛了五六个小时,落在最下方的粉末收集之后,只有小瓶眼药水那么多,而且非常轻,微微一晃就会冒白烟。
蛊师又取出另一个小玻璃瓶,里面是深黄色不透明的液体,快速倒进白色粉末中,似乎生怕里面有东西跑出来似的。再轻轻摇晃,变成混浊的白色液体。蛊师双手握着玻璃瓶,开始念诵经咒,这种经咒也是洪班从未接触过的。
“喝掉。”约十分钟后,蛊师松开手,把玻璃瓶递给洪班。洪班和朱明惊讶地看到,玻璃瓶中全是湿乎乎的白色小虫,半泡在液体中。比蛆虫还要小得多,看不清什么形状,只能看到在不停蠕动。
洪班看着这玻璃瓶中的虫子,心里很不舒服,但知道这是巫术治病,于是他闭着眼睛,喝光了这些虫子,按蛊师的指挥,赤裸上半身平躺在床上。
数十分钟之后,洪班的小腹开始明显有起伏,就像胎儿在娘肚子里乱踢。朱明问:“这是怎么了?”蛊师示意他别出声。看到洪班痛苦地喘着气,手捂小腹,朱明原以为洪班马上就要开始吐得更多,从此没事。
可洪班的肚子却越来越平静,最后他居然睡着了。朱明低声问:“好了吗?”
蛊师说:“等他醒的时候,你们就可以先走,在附近的旅馆住下,什么时候他还想吐,而且肚子胀大的时候,立刻来找我。”朱明连声答应。
两人在镇上找了小旅店,呆到第七八天时,某天半夜,朱明迷迷糊糊听到屋里有奇怪的声音,他连忙打开电灯,见洪班的肚子一鼓一鼓地,从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就像是牛吼。朱明连忙扶起洪班出了旅店,尽快走到蛊师的家。敲开门之后,蛊师看到洪班的小腹,就让他马上躺在屋里的地面,用手摸着他的肚皮。
第842章 蛊师之言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朱明紧张地问。蛊师没回答,却伸出左手食指,在念诵经咒的时候,用指尖在洪班的肚皮上缓慢划动。说来也怪,洪班肚子里那个能动的东西,似乎能听从蛊师的指挥,一直鼓出来,还能跟着蛊师手指的动作,他的手指划到哪里,那个东西就跟到哪里。
蛊师的手指先是在洪班肚子上划了几圈,慢慢开始往上升,提到胸前。而那个鼓鼓的东西也跟着上行,洪班越来越痛苦,嗬嗬而叫,双手胡乱去抓前胸。蛊师继续引导,那个东西已经游走到洪班喉咙的位置,洪班吐着舌头,脸涨成紫红色,身体乱抖,似乎已经窒息。
蛊师对朱明说:“捏开他的嘴,不要让他咬到舌头,也不能闭嘴,张大!”朱明连忙伸手去用力捏洪班的腮帮,就在这时,有个黄色的、类似鳝鱼头般的东西从洪班嘴里钻出来,把朱明吓得松开手,洪班下意识死死咬住那个东西。
“快捏开他的嘴!”蛊师很生气,朱明连忙再去捏开,那东西继续往外钻着,洪班已经被憋得两眼发直,脸紫黑紫黑的,眼看着就要昏迷。这时蛊师伸手抓过一把铁钳子,闪电般地夹住那东西脑袋,用力往外拉。
那东西似乎不太情愿,开始往回缩。蛊师紧紧夹住,同时提高念诵经咒的声音。那东西被蛊师越拽越长,全身呈油亮油亮的黄色,很像那种叫“黄辣丁”的鱼。最后蛊师大喊一声,把那东西一把从洪班嘴里整条拉出来,竟有一尺来长。
旁边已经事先放好一个小口的玻璃罐,蛊师用钳子夹着这东西的头,往罐里面送,那东西的身体拼命扭动,力气相当大,带得蛊师的手臂都跟着晃动。朱明很紧张,怕蛊师一不小心没夹住,那东西就会飞走似的。
蛊师左手捏住那黄鱼的身体一点一点往玻璃罐口里塞,当塞到一半的时候,那黄鱼已经挣不出来,只好一古脑钻进罐中。朱明在旁边早就捡起木塞,迅速塞进罐口封好。
洪班张着嘴吐了半天黄水,朱明把他身体侧过来,以免被呛到。那条黄鱼在玻璃罐里扑棱扑棱地跳个没完,玻璃罐都要倒了。朱明只好用双手紧紧抱着罐体。蛊师从木柜子里取出一个玻璃瓶,小心翼翼地将装有黄鱼的玻璃罐口木塞打开一个小口,把玻璃瓶中的红色液体迅速倒进去,再把木塞封好。
里面那条黄鱼跳动得更疯狂,似乎有极大的能量,朱明已经都快要抱不动了,他大叫:“师父,这条鱼这么厉害?会不会把玻璃瓶给顶裂啊?”蛊师不动声色,只低低地念诵着经咒。洪班侧头,无力地看着,见罐里的那条黄鱼身上沾满那种红色液体,随即开始冒烟,就像碰到酸液似的。
几分钟之后,那条黄鱼越动越慢,终于一动不动地趴在罐底。鱼身体还在不断地冒出浓烟,渐渐什么都看不到。蛊师指着洪班,对朱明说:“把罐子放到墙角,这个人今晚就躺在这里,明天你来接他。”
朱明很高兴,让洪班好好休息,就走了。洪班早就累得不行,闭上眼睛就睡过去。次日中午才醒来,朱明和蛊师坐在床边看着。从两人的交谈中,洪班才知道自己所中的是一种降头术,属于虫降的一种,也叫蛆降。这种蛆降还算是比较简单的,要把苍蝇养起来,让它们大量繁殖下蛆,然后将蛆虫以巫咒加持,磨制成原虫粉。
“那……你刚才为什么也要把蛆虫制成原虫粉?”洪班不解地问。
蛊师说:“我要用两种原虫混合在一起,然后让你服下去,才能在你体内繁殖成虫,吞噬蛆虫。”朱明问是哪两种,蛊师说,那种深黄色液体里面有虫卵,是杂交而成的大黄鲺虫。这种虫专门能吞蛊虫,虽然不是所有蛊虫都能吃,但好在这个人中的并不是太高深的虫降,否则我也解决不了。
这时洪班和朱明才明白过来,他开始佩服这些下蛊师的手段。蛊师告诉两人,解这个虫降的费用是八千块钱。洪班面露难色,他家里并没有什么钱,这次出来寻找曼丹,已经花费了他仅有的数千元积蓄,现在身上只剩下几百块。
朱明就知道洪班没什么,因为上次请洪班去给小孩驱邪,他就分文没收,说明洪班从没靠巫术赚过钱,这种人当然不会有什么钱。朱明对蛊师说:“这位洪班师父是从腾冲深山出来的苗族巫医,也擅长巫术,他是中了缅甸女人的暗算,才中了虫降。洪班师父给人驱邪没收过钱,自己也很穷,而我这里有只三千块。”
听说洪班也是巫师,蛊师很感兴趣,连忙仔细询问洪班。两人交换了各自的修法经历和法门,蛊师点点头:“怪不得你的虫降直到现在才发作,我还很奇怪,换成普通人,你在十几天之前就应该病发。”洪班忽然想起一件事,就问蛊师,这种虫降非要等到体内的虫卵自己出来吗?
“当然不是,如果在你已经服下虫降粉之后,只要施降者在附近念诵相应的经咒,你体内的虫降就会立刻发作。”蛊师回答。
洪班这才恍悟,怪不得当时在自己家中的阁楼内,曼丹敢大胆地在屋里说出她残害妻子和女儿的事,而不怕洪班从藏身的地方冲出来。洪班心想,幸亏当时多了个心眼,要是就这么冲出去,没等把曼丹制服,恐怕她已经用念诵让自己虫降发作,满地打滚了。
蛊师又说:“你看这样行不行,如果能把傩巫术和三明拘魂术教我,这八千块钱我可以给你免掉。”但洪班不同意,他让朱明先替自己垫付三千,然后回腾冲村庄,再向村民去借余下的五千,欠朱明的钱再想办法。
“随你吧,”蛊师说,“可是洪班师父,你怎么知道那个叫曼丹的女人没有打听到你的消息?如果她再次对你下手,你怎么办,再来找我解虫降?再找朱明借钱给你?”
洪班沉默不语,蛊师说如果你不想把祖先巫师的独门法术教我,也可以只教三明拘魂术,这是最后的要求。
其实,洪班已经在心里同意了,因为他觉得法术已经没有保密的必要,他保密了几十年,最后相信曼丹,还把傩巫术和三明咒都教给她,可还是被害。现在蛊师救了自己的命,再保密有什么意义?放着好人不去教,非要教给恶人?
于是洪班将三明拘魂术的法门和使用方法教给了这位蛊师。蛊师很感激,说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和朱明离开双江镇,在路上,洪班对朱明讲了曼丹残杀自己老婆和女儿的事。朱明气得不行:“这女人和你没冤没仇,为什么要这么狠?”洪班摇摇头,他哪里知道原因。朱明让洪班别急,他会动用一切关系帮他。
可洪班表示,他对寻找曼丹已经不抱希望,身上的钱也不够继续找下去,就打算回腾冲村庄。朱明说:“那怎么行?洪班师父,你千万不能气馁,这深仇大恨必须得报啊!不瞒你说,我在缅甸也有朋友,也认识两名法师。我一会儿就打电话给他们,让他们找找住在密支那或者孟养的人,看是否知道有这么个女人。”
到了下午,朱明打电话回来,告诉洪班说正巧有个缅甸茂汉的商人来云南收购虫草,现在就在保山,这个缅甸人他很熟,去年还转手帮他联系过虫草生意。
第843章 曼丹还是玛丹
洪班问:“你不是专门联系驱邪和法事的吗?”朱明嘿嘿笑了,说只要能赚钱的生意他都做。除了施法驱邪,也帮人联系虫草和玉石玛瑙等生意。
从双江来到保山,洪班和朱明见到了这位缅甸虫草商人,朱明会说缅语,两人交流了半天,朱明对洪班说:“他告诉我,他经常到密支那和孟养等地跑生意,在孟养也有比较熟的朋友,可以托他们打听,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结果。”洪班连忙说可以等。
朱明就让虫草商回国的时候帮着多留意,洪班又给了虫草商一件印有曼丹头像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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