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藏坐了起来,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
他想起了十几天前,曾有两个采矿人在崖上的山洞中偷采硫黄,造成大片的岩石掉落下来,损坏了边藏的屋顶。边藏找那两人理论,一言不合,动起了手,边藏仗着身强力壮打跑了两人,从此山顶才安静下来。现在沙土又频频掉落,定然是那两人未死心,趁着夜色又打起了硫黄的主意。
边藏想到这里,怒从心生,竟瞬间忘了盘踞在心中的恐惧,拎起了家中的铁铲,走出家门,上山去找那两人算账。
山并不是很高,边藏片刻就登上了崖顶。果然,那山洞中泛着亮光并且连续不断地传出了挖掘的声音。
边藏向前走了两步,却迟疑地停下了。他突然发现,这洞中的亮光有些不同寻常。那泛出的亮光不是火把或油灯的红光,而是淡淡的、忽隐忽现的、青色的幽光。
边藏只是停下了脚步,他没有退却的打算,无论如何,破坏他的屋顶,这是他绝不允许的。他的东西,绝不会让别人损害半毫。
于是他快步走到洞前,摆出一副愤怒的表情,张大了嘴,准备怒喝里面的采矿人。
但是,嘴虽张开了,他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愤怒虽摆在了脸上,却转为了惊恐。
山洞中没有人,边藏所想象的两个采矿人根本不在这里。
山洞中没有光源,那淡青色的幽光不知从何而来,只看见一团团青色的迷雾,轻飘飘地在山洞中浮动。
边藏突然跌倒在地上,他的腿已经酸软无力。他看到了两天来一直恐惧的东西。他知道为什么没有发现女人的手骨了,原来,那双手臂在这里。
两只手臂洁白如玉,细嫩、光滑、冰冷,充满杀气。它们有生命,它们在挖掘,不断地挖掘,挖掘这洞中的泥土。泥土坚硬,手上的肌肤已经破损不堪,指甲剥落,指尖甚至露出了白骨。但它们没有疼痛的感觉,也流不出鲜血,只是不倦地挖掘。
这一瞬间,手臂似乎发觉到边藏的存在,然后,两只手臂直立起来,对着洞口的边藏,缓缓地、轻飘飘地招了招手。
边藏吓得魂不附体,他酸软的双腿在地上不断地蹬,屁股蹭着地面远离了洞口,然后终于勉强站起身,惊呼着逃离了山顶,惊起了林中栖息的飞鸟。
边藏几乎是滚着下了山,他不能继续在这里住下去了,他要逃走。他终于明白了,他杀死的女人变成了妖怪……不,或者说……那女人本就是一个妖怪。他杀了妖怪。
边藏本应该就这样径直逃走,逃到有人居住的村中。
但是出了山林之后,他想到了在他的壁橱的角落里,有足够他享用一生的财富。
他只站在岔路上迟疑了一瞬,就打算回到自己家里取出女人的那些金钱,即使那是妖怪的东西。
边藏决定了,于是他跑进了家门,拉开壁橱,伸手向角落里,摸到了藏在那里的包裹,里边是沉甸甸的黄金。边藏把那包裹拿在了手里,有这些东西在身边,边藏突然觉得世界上一切东西都不会吓到自己,他甚至有些觉得心安了,居然打开了包裹看了看里面。
边藏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边藏的脸上,贪婪的表情变成了惊悚,他突然惊恐地叫了出来。
就在这一刹那,山崖上,巨大的岩石,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动,应声而落——那双手臂,居然挖断了山崖!
那巨石,结结实实地、不偏不倚地砸在边藏的屋顶上。
边藏的惊叫还没有收尾,就这样被坍塌声淹没了。然后,边藏的身躯与破败的房屋一起,被压在沉重的巨石之下。
边藏最后发出的声音,竟是一声惊叫,他看到的最后的东西,是他自以为装满黄金的包裹,然而包裹里面究竟有什么,却没有人知道了。他的尸体会与这包裹中的东西永远在一起。
(完)
【细手】
「日文名称:ほそで(細手)」
此妖的名字已经概括了它的外形:如藤蔓一般的细长的、怪异的手臂,也叫做“细手长手”。
传说日本东北部有一个旅人夜宿某民家,入夜时分,从里屋隔门的缝隙间伸出来一只细长的手臂,对着旅人缓缓招手。不久,这家人遭受了海啸之灾,海啸夺走了妻儿老小的性命。
据说细手现身时,并不会马上对人造成危害,但是会招来天灾,如洪水、山崩、海啸、地震,等等。
在日本的妖怪文化中,“细手”与“座敷童子”被归为同类妖怪,不同的是,座敷童子的出现是吉兆,而细手的出现则主凶兆。
日本许多灵异类杂志都开设了灵异照片这一专栏,而“细手”则是灵异照片上的常客。照片中往往会出现一只不知从哪里伸出来的手,搭在了照片中某人的肩膀上……
第三十一夜 泥田坊
伊藤见到福泽的时候微微有些惊讶。
虽然伊藤早已知道福泽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却未曾想竟是面前这样一位老态龙钟的人。
伊藤礼貌地打了招呼。
“您好。”伊藤说。
福泽老人点了点头,“你就是伊藤先生吧。请进。”
“那我便打扰了。”伊藤垂首礼貌地说道,然后跨进了院子的门槛。
正对着院门的是一所破旧的房屋,它散发着朽木的味道,好像随时都可能坍塌。
“那么,伊藤先生,”福泽老人询问道,“我们直接去田地里看看吧?”
看来,老人并没有请伊藤进屋子里歇息的打算。这让伊藤也松了一口气。让他走进这所破败的老房子,他当然不情愿,况且福泽这样的老人聊起天来也索然无味。
伊藤驾车一路奔波,只是为了收购福泽家的田地。
那一片田地就在这老房子后。福泽走在前,伊藤跟在后,从老房子旁边的小径绕过。接近老房子的时候,伊藤发觉朽木的味道更加浓郁了。
屋后的田地很宽阔,土地干旱,没有任何作物,龟裂的缝隙间杂草丛生,一片荒芜的景象。
“很多年没有进行耕作了吗?”伊藤望着田地问道。
“没有,好多年没有耕田了。”福泽老人叹了口气,“人上了年纪,没有体力务农哟。”
伊藤笑了笑,没再说话。他缓步走进了田地里,土地很硬,显然是多年未曾耕耘。
福泽老人跟在伊藤的身后,不时抬眼看看伊藤。他只能看见伊藤的脑后,不知道伊藤在盘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