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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强子勉强镇定一下,摆摆手说:“行了行了,你们俩别闹,天也不早了,你们看这岸上也没啥,赶紧地,你们拉好绳子,我现在下去推车,弄上这车土来,咱就回去睡觉!”
  兄弟俩无奈地相互看看,拿起了绳子。
  强子硬着头皮独自走下河底,浓雾中倒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伸手拿起剩下的两张铁锹插在车上,背上襻绳,抬起车把,然后冲着岸上吆喝一声:“走了!”
  上边的兄弟俩往下一哈腰,三个人,一辆车,由慢而快,在河坡上相对而行。
  然而就在三个人即将交错而过的一刹那,周围的雾气忽然急速旋转起来。一种彻骨的冰寒瞬间包围了他们,身边的一切似乎已经静止,而刚才那个消失了的黑影,又一次出现在了他们身边。
  在铁子和柱子眼里,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背影,他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类似于长刀的东西,正对准了拉车的绳子;而从强子这边看去,那个人影居然就是虎子,他冲着自己咧着嘴开心地笑着,用手擦擦鼻涕,好像在说:“哥哥,我好想你啊!你来陪我玩会好不好?”
  似乎忘了虎子已经死去多时,强子点点头,心里在说:“行,你别淘气,哥把这车土推上去就陪你玩!”
  虎子开心地拍拍手说:“好啊好啊!哥,我来帮你!”
  说完,一伸手拉住车子前边的绳子就走。
  三个人同时感觉车子一轻,河道中的雾越发浓了,像水,一下子淹没了整个河道。虎子的笑声像银铃一般清脆,在雾气中回荡着,渐渐地远了,一切归于沉寂。
  ……
  黎明时分,玉米粥的香气准时从不远处的临时食堂里飘了出来,几个做饭的老娘们已经做好了早餐。栓子叔像往常一样第一个从工棚里爬起来,喊大伙起来吃饭。
  工棚里的汉子们睡眼惺忪地走出工棚,撒尿的撒尿,洗脸的洗脸,工地上顿时热闹起来。
  一阵忙乱之后,栓子叔用筷子敲打着手里的小铝盆,大声嚷着:“点名啦!点名啦!我说三狗子!说你呢!你个狗日的快点行不行?!懒驴上磨屎尿多,就他娘的你事多,一泡屎半年都拉不完!快点快点!”
  一群大老爷们哄然大笑,懒懒散散地聚到了一起。三狗子提着裤子嬉皮笑脸地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还嘴:“栓子叔,你管得也太宽了吧?管天管地,还管得着俺拉屎放屁?”
  栓子叔也不生气,呵呵笑着上前在三狗子屁股上踢了一脚,然后大声叫道:“好了好了,都看看都看看,人到齐了没有?到齐了,赶紧吃饭!咱张家庄村子小,可也不能落在人家后边。吃完了饭,赶紧干活!”
  三狗子扎好了裤子,直着脖子喊:“我说,栓子叔就是个周扒皮!亏你没当干部,真要当上了,俺们这些人还有法活?!”
  栓子叔板起了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他娘的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快点快点!人到齐了没有?”
  三狗子讪讪地笑,眼睛在人群里踅摸了一圈,突然大声喊:“报告栓子小队长大人,象牙那玩意只有大象嘴里有,咱村里的狗嘴里都不长!嗯……这个这个……好像少了仨,强子那三个小王八蛋没起来,可能昨天累尿了!”
  人群里又是一阵哄然大笑。栓子叔向人群里看了看,嘴里嘀咕了一句:“咦?还真没起来啊!这三个小兔崽子,昨天还跟老子吹牛皮呢,今天就怂了?”
  说着话几步走到强子的工棚跟前,骂骂咧咧地钻了进去。工棚里是空的,三个小子的被窝凌乱地撂在那里,冰凉。
  栓子叔钻出工棚,摆摆手叫过三狗子,把自己的小铝盆递给他,皱着眉头挥手示意众人去吃饭,自己一个人绕着工棚转悠着,慢慢向河边走去。
  河边的一个滑轮旁插着一张铁锹,栓子叔心里一动,心说不会是这三个小子一早跑来干活了吧?这些毛头小子还真他妈要强,昨天也就是跟他们开个玩笑,看来这几个小家伙还真就当真了。
  他大踏步走过去,这才发现,滑轮上竟然没有绳子。河道里依然雾气弥漫,河底隐隐约约有两个影子。他心里有点恼,想也不想就大声骂了起来:“铁子!强子!是不是你们三个兔崽子?他娘的饭也不吃了?”
  河底里的影子蠕动起来,一个声音有气无力地呻吟着:“哎哟!哎哟!栓子叔!救……救命啊!强子……强子不行了!”
  栓子叔有点发懵,一边往下跑一边说:“你们仨搞啥鬼?!别跟叔捣蛋啊!小心老子……”
  声音戛然而止。
  不多时,河道中突然响起了栓子叔变了调的大喊声:“快来人!快来人!强子出事了!”
  工棚那边的人们正在闹哄哄地吃早饭呢,也听不清栓子叔在嚷嚷什么。三狗子端着饭碗一边吃一边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冲着河道里来了一句:“栓子叔,大清早的,你见鬼了?嚷嚷啥呢?”
  栓子叔猛地从河底蹿了上来,脸色煞白,一脚把三狗子踢了个跟头,恶狠狠地说道:“滚你妈的蛋!吃吃吃!就他妈知道吃!强子出事了!快去叫人!”
  三狗子看看栓子叔那张变形了的脸,不敢回嘴,也顾不上扔在地上的饭碗了,回过头连滚带爬向工棚跑去。
  河道里,那辆双篓独轮推土车车头朝天直直地立着,车把插在下边一堆松散的粘土中。强子四肢摊开仰面朝天地躺着,大半个身子已经被粘土盖住。而两根车把其中的一根所插的位置,很明显就是他的心口处!
  铁子和柱子就躺在强子身边,两张锋利的铁锹一张倒在铁子大腿根上,一张插在柱子的胳肢窝里。两个人身上都有血迹,显然也是受伤不轻。
第085章 夜半敲门声
  夜已深沉。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熟睡中的张连义猛地惊醒。他抬起头,那股酒劲还没过去,头晕晕的,肚子里一阵翻腾。身边的女人和孩子仿佛没有听到动静,依然睡得非常香甜的样子。他也不想惊醒她们,扶着头坐起来,下炕穿鞋,轻手轻脚地打开屋门走到院子里,一边往大门方向走,一边皱着眉头问:“谁啊?半夜三更的!”
  话音刚落,外边的敲门声戛然而止,再也没有了动静。
  张连义心中不悦,也懒得再问,走上前一把拉开院门,正想发火,却发现院门外空无一人。
  这是怎么回事?他满腹狐疑地探头向两边的街道上望去,却见整条街上空空荡荡的,根本就不像是有人的样子。张连义心里纳闷,难道是自己听错了?或者是出现了幻觉?嗯!这倒是极有可能,如果真的有人敲门,一向警醒的强子娘总不可能听不见,或许是自己真的喝多了出现了幻听吧!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摇摇头,随手把院门一关,顺便去茅厕上个厕所吧。
  然而,他刚解开裤子还没蹲下呢,就听院门又是一阵‘咣咣咣’乱响,这一次的敲门声清晰之极,猝不及防之下,竟然把张连义吓了一哆嗦,刚刚上来的一点尿意一下子被吓了回去。
  这一下他可是真的恼了。半夜三更的,开玩笑也得有个限度,这冷哈哈的天气,半夜里这么折腾人,可就实在是有点过分了。
  这一次,张连义不再说话,他忍着怒气轻手轻脚地走出茅厕,紧贴着南屋墙根悄悄走到了大门后边。急促的敲门声仍在继续,他并没有开门,而是把眼睛贴到了门缝上偷偷往外看,心说我看看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这么缺德。
  然而这一看不打紧,张连义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门外没人!可敲门声依旧,而且,门板的振动告诉他,这一切绝对不是幻觉!
  一股凉意从他脊梁上嗖地钻了上来。这种诡异的情景若是放到别人身上,不当时就吓尿了才怪。不过这几年张连义所经历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确实太多,眼前的景象对他而言倒并不是多么可怕。
  他慢慢地直起身来,脑子里急速地转动着:这是咋回事?见鬼了?貔仙?狐仙?黄大仙?可不管是什么东西,它一直在这敲门是咋回事?还有,为什么这么大的敲门声,邻居们甚至是自家老婆孩子都听不见?难道说这门就只是敲给自己听的不成?
  他站在那儿想了好一会,敲门声依旧,他却始终理不出个头绪。最后他也烦了,心一横,把手放到门闩上,一点一点悄无声息地拉开,然后猛一下打开了院门。
  敲门声一下子消失了,似乎有一股阴冷的雾气从身边飘了过去,门外却仍旧空无一人。
  张连义恼怒地往地上吐口吐沫,狠狠地骂了两句,然后回头关上院门。这次他学乖了,不走,就悄悄站在门后等着。
  过了许久,敲门声却始终没有再响起。张连义松了一口气,这早春的夜里实在是有些冷,他三两步跑到茅厕撒完了尿,回头往堂屋里跑去。堂屋的门开着,他也没多想,或许是刚才被风吹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