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方泊静也已经被折腾得精疲力竭,但是听到这话却依旧是不依不饶:“你放屁!本小姐让你背了那么长时间,就算砸你一下又怎么了?这便宜可让你赚大发了!怎么着?给本小姐垫一下背还委屈你了不成?!”
就算是在这样一种危机四伏的时刻,随后赶来的天游子和方泊雅静也不由得被这俩活宝给逗得莞尔失笑。眼看着方才那个近乎被击溃的雾茧再次落在那棵柏树树顶,在那些沿着树干纹理急速往上的血线滋养之下又一次迅速变浓,天游子来不及多说,抬腿一脚把陈半夜从坟头上踢了下去,嘴里半真半假地笑骂道:“你个臭狗屎!装什么死狗?不想变真死狗就赶紧爬起来!”
见到天游子之后,陈半夜可以说是一下子吃下了一颗定心丸,虽然被踢了一脚,但他却依旧赖在地上不肯爬起来,嘴里哼哼唧唧的,就好像真的已经只剩了半条命一样。
天游子心里知道自己这位死党是什么玩意,也不再多说,一边指挥着方泊雅静把妹妹扶到一旁,一边手脚麻利地从背囊中掏出一些应用之物,准备迎战。
陈半夜一个人躺在坟堆旁,听到其他人都走开了,心里不由得就有点打鼓,他也知道刚才天游子只是暂时击退了‘鹰王’,危险并没有真正解除。这时候听身边没有了动静,自然犯起了嘀咕。他偷偷睁开眼无意中往旁边一看,突见身旁的坟堆上泥土翻动,竟然有一只白骨嶙峋的爪子正慢慢地向他探了过来!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本以为危险只是来自头顶,没想到这地面上居然也会有敌人的踪迹。再也顾不上装死偷懒,他大叫一声翻身而起,抡起摸金手甲对着那只爪子就是一下。虽说此时陈半夜已经筋疲力尽,但摸金手甲的辟尸功能却还在。这一下双方碰个正着,陈半夜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了个跟头落在了天游子身边,而那只白骨爪子也冒着青烟缩了回去。
树顶上传来一阵怒气勃然的鹰唳,那种无形的威压又一次勃然爆发,很显然是陈半夜这一次的反击又深深地激怒了鹰王。天游子手脚不停,他飞快地提起朱砂笔,分别在方泊雅静姐妹和陈半夜后背上各自画上了三个符:乾字符、坤字符、震字符,然后指挥三人围着那棵大柏树按天、地、人三才方位站定,嘱咐他们待会不管发生什么都尽量不要移动位置。
紧接着,天游子脚踏‘巽’位,剑指一打,手中一张‘艮’字搬山符随手祭出。这张符被一股‘箭’风催动,闪电般直上夜空,在碰到柏树树梢的一刹那‘砰’地燃起。虚空中似乎凭空出现了一座隐隐约约的小山,带着风声向树梢上的‘鹰王’鬼灵当头压了下来。
说也奇怪,那座小山对柏树没有任何一点影响,甚至连一根最细小的树枝也没有摇动分毫,却唯独将‘鹰王’鬼灵罩在了下面,轰然巨响中,小山带着‘鹰王’鬼灵落向坟头然后融入其中,一下子便消失不见了。
刹那间,脚下的地面发出一阵阵剧烈的颤抖,方圆数十丈之内所有的树木都开始摇晃起来。陈半夜等三人立脚不定,但是因为牢记着天游子的嘱咐只能勉力支撑。而以大柏树为中心,陈半夜等三人所站立形成的三角形圈子之内却是风平浪静,就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把这里隔成了两个世界。
天游子不敢怠慢,用手里的七星短剑在分别在三人中指上一划,各自滴在一枚五帝钱上,然后迅速埋在三人脚下。随着最后一枚五帝钱入土,地面的震动逐渐平息了下来。
他上前几步,用朱砂笔在大柏树离地三尺六寸处快速画上了一圈‘艮’字镇妖符,然后大喝一声,用七星短剑的剑柄将一枚棺材钉‘啪’地拍了进去。空气中似乎响起了一声凄惨的鸟鸣,那些依旧不断上涌的血线被从中截断,下方的回流,上方的则渗入了树干之中,天地间这才恢复了清明。
天游子运用天、地、人三才阵法,分别用上了‘震’字诀、‘镇’字诀、三阳锁阴、截阴分神等手段,可说是竭尽全力,这才将这头鹰妖鬼灵镇住,这还是多亏了有陈半夜等三人特殊体质的帮助,加上鹰王鬼灵本身就是处于一种奇怪的封印之中,根本不能完全发挥出其全部实力的缘故。不过,也正是因为他们的这一番折腾,使得这棵被余家人号称‘鹰王梯’的大柏树脉络被截,不但完全将‘鹰王’困在了墓穴之中,而且还在树干中困住了它的一缕元神。可以说他们今夜的所作所为,实质上是为以后张连义偷树做檩条却将‘鹰王’元神分身带回家,彻底改变张家庄和双余村之间风水格局做好了铺垫,也使得日后张连义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收服鹰王并与其元神融合做好了准备。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像这类法术施为极耗心神,做完这一切之后的天游子脸色煞白,浑身汗出如浆,背上的衣服都已经被湿透了。四个人不约而同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此时天色已近黎明,透过树枝的间隙,东方天际已经现出了一线鱼肚白。互相对视中,几个人不由得都被彼此的狼狈模样逗得笑了起来,几乎都要把刚才所经历的一番生死历险忘到了脑后。
几个人笑了好大一会,陈半夜这才突然想起:“咦?我说臭句号,你们小两口不是在乌河大桥那腻歪着呢吗?怎么突然间跑这儿来了?难道说是你老人家突然间心血来潮,掐指一算,算到陈爷我有难,所以架起一朵祥云赶来了?!”
方泊雅静俏脸一红,啐了他一口嗔道:“陈大哥,怎么说你好呢?你这可真叫什么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了!也难怪小静妹妹没什么好话给你呢!都是你自找的!”
说话间俏脸飞红,掩嘴轻笑,虽说乱发飞扬,却依然显得娇美不可方物。陈半夜看得一呆,讪讪地说不出话来。一旁的方泊静白了他一眼,颇有醋意地嘀咕了一句:“活该!臭流氓!”
陈半夜更加尴尬,只好撑起身子挪到天游子身边坐下,故意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借以掩饰自己的困窘。
天游子幸灾乐祸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慢条斯理地把自己突然到来的原因说了出来。
原来,天游子和方泊雅静两个人虽然等得着急,却一直不敢离开乌河大桥桥底的藏身之处,生恐阴差阳错之下,会错过跟陈半夜他们碰面的机会。他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既没人认识他们,又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一旦错开,再互相寻找起来那就是相当麻烦的一件事。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直到下半夜的时候,渐渐地困意袭来,两个人坚持不住,不知不觉中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没想到刚合上眼不久,却又突然间被一阵说话声惊醒过来。
这声音距离他们很近,好像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河滩草丛里。天游子猛地睁开双眼,第一时间已经意识到了不对:这河滩上的草丛并不算太深,如果是有人走路经过,那一定是一眼就能看到,然而诡异的是,他只是听到了声音,却没有看到人影。而且那说话的声音颇为怪异,似乎非常生涩,而且非常沙哑。
一旁的方泊雅静也已经被惊醒,她用手紧紧地抓住天游子的手臂,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天居,说话的好像不是人!”
天游子点点头,轻轻拍了拍她的小手,示意她不要慌张,他心里有数——这半夜三更的,会有哪个正常人会躲在草丛里说话?而且很明显对方的话就是特意说给他们俩听的。
第210章 上当
天游子随手将七星短剑握在手里,虽说未见其形,但他却已经敏锐地察觉到草丛中说话的并非鬼魅,而是一种兽类精灵。他不是出马仙,但由于职业的关系却需要经常和这类精灵打交道,所以对它们的气息还是挺敏感的。
草丛中两个声音一问一答,声音虽然难听,却也能很明显地分辨出是一男一女,只听那女的在问:“当家的,你说祖神他老人家也是,费心劳力地让咱俩把那两个外地小娃娃从张家庄送到余家坟地,又不给咱说是为啥,可真够让人纳闷的哎!”
就听一个破锣一般的男人嗓音回答道:“我说你这老娘们啰嗦啥?祖神让咱送咱就送,管那么多干啥?她老人家心里咋想的,还要跟你汇报一声啊?!真不知道自己几两沉啦?!”
女人的声音似乎有点发恼:“哎我说你个死老头子,俺也就是随便问问,你哪来这么多闲话?!俺就是有点担心,那俩小年轻身上明显有咱们妖族的气味,而且还是鹰王最讨厌的蛇气跟狐族的气味,这要是让鹰王给发现了,那不得出事?”
男人怪笑了一声:“嘿嘿!这你可就想错了。你没看出来?那俩小年轻可不一般。真要是他俩被鹰王发现了,就算打不过,跑还是能跑得掉的。再说了,要是他俩真被鹰王给弄死了,也不管咱的事,祖神也没说让咱俩去保护他们不是?更何况就凭咱俩的道行,真跟鹰王对上了,那也是白搭,一点用处也没有。”
女人稍微沉吟了一下,接着又说:“当家的,俺还是有点担心哪!你想啊!那俩小年轻要真的有本事,怎么会那么轻松就被祖神给迷住?还睡得那么死。咱俩背着他们走了那么远,这俩人竟然一直没醒过来。虽说祖神没明确告诉咱们要保护他们,但是看样子祖神对他俩可是挺重视的,这真要是……”
男人显然不耐烦了:“行了行了!瞎咧咧啥?!他俩活着回来,那是祖神的意思,要是死在那里,那也是祖神的意思。你知道祖神把他们送过去到底是啥意思不啊?!瞎猜啥?!回家回家!”
一听它们要走,天游子还没行动呢,方泊雅静先不干了。是的啊!从这两个人的对话之中,它们所说的那俩外地年轻人绝对不是别人,百分之百就是陈半夜和方泊静。而且听他们的意思,陈半夜和方泊静应该是受了那个所谓‘祖神’的暗算,然后祖神又派草丛里藏着的这俩东西把他们送到了另一个叫做‘余家坟地’的地方。这里所谓的‘祖神’还能是谁?恐怕只有那位千年养尸的狐族妖仙越女凤竹了。
但是令人不解的是,陈半夜暂且不说,方泊静身上本就有着花姑所赐的‘狐仙符文’,以越女凤竹的道行不应该察觉不出,为什么又会暗算他们?而且听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现在方泊静和陈半夜所处的那个地方极为危险,甚至随时都存在着丧命的可能!
所谓关心则乱,方泊静可是她一奶同胞的双生姐妹,血脉相通,十指连心,她怎么可能保持冷静?这边天游子刚感觉到身边气息不对,只觉得身边一空,急回头看时,方泊雅静已经不在身边。西斜的月光照耀下,河岸边蛇气弥漫,一条隐约可见的巨大蛇尾从方泊雅静身上席卷而出,从那一丛微微摇动的草丛上方一掠而过,一翻一卷,往回一拉,两个形容奇特的人形怪物已经落在了二人面前。
那俩人惊叫一声,还想挣扎,却不料虚空中突然凭空现出一只巨大的蛇头,大嘴微张,一根猩红的信子足有小孩手臂那么粗,一两米长,在他们面前伸伸缩缩,一对灯笼一般的蛇目带着一种残冷的意味紧紧地盯着他俩,嘴里‘嘶嘶’有声,看样子随时随地都会一张嘴把他俩吞下肚去。
方泊雅静情急之下潜力激发,又一次发挥出了超乎寻常的实力,利用体内的蛇巫蛊灵将这两个精灵一举擒下。两个人形怪物看着眼前这张大得离谱的蛇口,感受着它那若隐若现的庞大身躯所辐射出来的强大力量,不由得浑身瑟瑟发抖,竟是一动也不敢动了。
天游子纵身上前,把手轻轻搭在方泊雅静腰间缓缓收紧。方泊雅静情绪稍定,面无表情地开口问道:“说!你们是谁?是什么人派你们来的?有什么意图?还有,你们刚才所说的那两个外地年轻人是不是我们的同伴?他们在哪?是不是有什么危险?”
这两个人形怪物再也没有了刚才藏在草丛里时的那种好整以暇,更不敢再出言戏谑,那男子声音的怪物战战兢兢地看了天游子一眼,老老实实地说道:“这位道长,还有这位……这位……这位大妹子,你们别生气,俺俩就是来给你们送个信,没啥恶意。俺叫皮子山,这是俺婆娘。想必你们也看出来了,俺们俩不是人,是修成人形的貔子。俺俩来这儿是受俺家祖神指派,至于刚才俺说的那俩年轻人是不是你们的同伴俺就不知道了,俺只知道那里边的一个女娃娃跟这位大妹子长得挺像的。俺们送他俩去的地方呢,叫余家祖坟,是双余村老余家的。因为他们家祖坟里有一只跟俺们祖神同时代的鹰妖鬼灵,它对咱出马仙家里边的长门、蟒家、胡家、黄家都挺讨厌的,所以嘛,那俩年轻人去了那个地方,肯定是有些危险。”
说到这里,他发现方泊雅静面色不善,那条时隐时现的大蛇眼里也射出了一缕愤怒的幽光,于是立刻掩饰:“不过也没啥!一来我们送他们去的地方离鹰王还挺远,鹰王也不一定能感受到他们的气味,二来俺们走的时候,已经把他们托付给了俺的一个朋友,就是看坟的周瘸子。周瘸子那人长得丑,但是心地不坏,应该不会让鹰王伤害他们的。再说了,看二位这样的道行,想必那两个年轻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就算是鹰王想对付他们,恐怕也办不到啊!你们说是不是?!”
说话间皮子山不停地低头弓腰,虽然看起来一副穷凶极恶的模样,但此时竟处处流露着讨好和谄媚,显得颇为滑稽。
虽说此时方泊雅静和天游子二人心中疑惑颇多,但他们心里挂念着陈半夜和方泊静的安危,却是不敢多问。天游子向方泊雅静使个眼色,方泊雅静会意,故意把眼一瞪,自己和蛇灵虚影身上同时爆发出一种冷冽的杀气:“那好!既然你们能把我们的同伴送去,那就能把我们送过去吧?这样吧,咱们做个交易,只要你们用最快的速度带我们找到他俩,我就把你们放了,绝对不伤害你们,如何?”
说完后退一步,蛇灵虚影粗大的躯体也随之放松,皮子山夫妻总算松了一口气。这时候他们俩哪里还敢讨价还价?当真是点头如捣蒜,只把两个毛茸茸的大脑袋都差点从脖子上晃下来。
天游子毫不犹豫,回过头将四个人的行李提起来背在背上,跟在皮子山夫妇身后便走。虽然皮子山也讨好地想替他背,但天游子却多长了个心眼没给他——他知道貔子这种东西其实是非常狡猾的,要是半路上一个不小心让他给跑了,自己行囊中的一些重要法器符箓什么的说不定就会丢掉。此时敌暗我明,大敌当前,他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然而尽管他百般小心,没想到还是着了皮子山的道儿:方泊雅静心疼天游子,硬是从他背上抢下了一个小一点的包裹背在了背上。走到半路,皮子山的婆娘慢慢凑到她的跟前,一边走一边千方百计地跟她套着近乎。
说实话虽然方泊雅静靠着蛇巫蛊灵制服了皮子山夫妇,但她心地善良,此时见这对貔子夫妇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心里反而觉得有些不落忍,加上她自认为凭自己和天游子的实力,这两只貔子也绝对玩不出什么花样,于是就在皮子山婆娘的一再要求之下,心甘情愿地把背上的包裹交给了她。
没想到包裹刚刚易手,那婆娘猛地把包裹往腰上一缠,对着皮子山打了一声呼哨,两个人往地上一伏,四肢着地钻入草丛,转眼间跑得无影无踪。
此时,余家坟地已经遥遥在望,树林中隐隐传出陈半夜的叱喝声。这时候天游子和方泊雅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包裹和皮子山夫妇?立刻不顾一切地冲进树林,这才把两个人救了下来。
说到这里,陈半夜下意识地往不远处放着的几个包裹一看,脸上忽然变色:“不好!丢了的那个包裹里边好像放着那个铜人!”
方泊雅静一听也是脸上变色,她顾不得身体困倦,跳起身上前将剩下的三个包裹全都飞快地翻了一遍,却哪里还有铜人的踪影?!四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全都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