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家伙此时皱起了眉头,但看样子并没有抓到我的破绽,隔了片刻之后,他终于点了点头说,那好,既然这样,那你我之间的交易就从现在开始,各守约定,谁都不要食言。
我听他说现在就要开始,心中不禁一惊,暗忖难道自己之前的想法错了?但这个念头在心中一闪即逝,当下赶紧撸了撸袖子,然后把右手掌摊开,伸到他面前说,想拿什么,来吧。
那家伙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冷笑着说道,如果我现在动手的话,你大概就会反悔了吧?
我浑身一震,立即醒悟对方又是在试探自己,于是便将计就计,当下也不答话,内心和表面上全都做出一副愕然不解的样子。
那家伙嘴角的笑意随即隐去,取而代之的又是那副冰冷的面孔,但眼神中的疑虑已经不像此前那么明显了。
他又盯着我看了半天,然后“哼”了一声说道,今晚子时前,再到这里来,到时候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办。
那家伙说完便身形一晃,“嗖”的便窜到离我隔了好几排的墓区里,眨眼工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抚着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脏,不停地喘着粗气,回想刚才和那家伙一问一答的对话,只觉得惊险无比,而且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骗过他没有,更不知道自己的猜想到底对不对。这完全像是在赌博,如果一切和我所想的是两回事,那刚才所做的那一切只能算是自作聪明了,不过从内心上的讲,我隐隐感觉到自己这次赌博很可能是值得的。
想到这里,我便不敢再继续往深处想了,生怕那家伙又在故意试探我,表面上走了,实际上却在左近窥视。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后,我决定再去公墓上一天班,想来在没有撕破脸之前,那里应该还没有什么变化,而且在办公室插科打诨混日子的地方也能让我尽量少想起那些不该去触及的事情,尽快打发时间,等着午夜子时的到来。
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我沿着熟悉的台阶坡道下来,一路来到办公室,用钥匙开了门,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才刚七点半钟,离规定的上班时间还早着呢,百无聊赖之际便开始打扫起了卫生。
其实打从干临时工开始,我就常常打扫传达室,一半是在部队里养成的习惯,一半则是因为如果我不打扫,也就没什么人肯用心打扫了,当然,长此以往我也对此越来越反感,渐渐懒惰了起来。人,总是会随着周围的环境而改变。
然而今天我却干得格外起劲,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扫地、拖地、擦座椅、窗户……
因为我有种感觉,以后应该没有机会来做这些事了,而与此同时,我又突然发现自己很喜欢这座公墓,很像为它留下点儿什么。
将将打扫完之后,便到了上班的时间,同事和领导陆续都到了,在他们看来,这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天,然而对我来说,这一切很可能连回忆中也找不到了。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便到了下午下班的时间,我若无其事的走出大门,在街上闲逛,直到晚上十点钟过后,才重新回来,从后面的围墙翻进去,然后绕到进入墓园,一直走到D区4排14号。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无边无际的墓碑,而此刻的我竟然没有半分害怕的感觉,就像回到了自己家似的。
我坐在自己的墓边上等了大约半个钟头,突然感觉身后似乎有东西在闪,慌忙站起来身来看去,只见F区的平台上果然有一团朦朦胧胧的光!
第十一章 夜会
尽管在我听到那家伙说见面的地点在公墓时,就已经设想过很多可能性,也做好了相应的心理准备,但此刻猛然间看到F区的亮光,仍然忍不住一阵心惊肉跳,紧接着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几个月前在那里发生的种种怪事和诸多令人毛骨悚然的经历,但同时也更加确定自己之前的判断应该是正确的。
只是一时间猜想不透,这片朦胧的光到底是“阴曹地府”突然间再次出现,还是那家伙又在搞什么鬼?
直觉告诉我,自己似乎应该过去看个究竟,可是转念一想,那家伙临走时曾经明确的说过让我等在自己的墓碑处,他会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办,既然现在我什么指令都没有接到,还是暂时呆在这里比较保险,免得节外生枝。
想到这里,我不敢再往深处思考,当下从裤兜里摸出香烟点着,一边抽着打发时间,一边等待那家伙现身,只是F区那片亮光实在太过突兀,我的注意力不由自主的就被其吸引过去了。
就看那团光由白变蓝,又由蓝变白,不停地转换着颜色,亮度也是忽明忽暗,像闪烁的巨大探照灯一样。我也渐渐适应下来,很快就发现这团亮光的深处耸立着一幢巨大无比的建筑,这一点和当初看到情况也完全相同,当下再无怀疑——那个酷似老O的家伙操控的“阴曹地府”又出现了。
不过我连抽了三、四根烟,却始终没见那家伙出现,也没感觉到他有什么明确的指令传达过来,不禁疑惑起来,跟着再朝远处的F区看去,只见那片亮光仍然处于蓝白色交替,忽明忽暗闪烁的状态,心想难道这就是那家伙的指示?让我自己到F区去?那他干嘛还要让我白白在这里等那么长时间,干脆直接说去F区见面不就得了吗?
我虽然心中不解,但隐隐觉得自己的猜测很可能是对的,当下便把手里抽了还剩小半截的烟丢在地上踩了踩,然后顺着台阶就朝上走。
四下里一片寂静,连鸣虫的叫声都听不到,我故意把步子放轻,走得很慢,这倒不是我因为害怕惊动那家伙,而是担心脚步声可能会掩盖住某些重要的信息,至于什么是“重要的信息”,其实连我自己都不清楚。
大约几分钟之后,我终于来到了距离F区近在咫尺的地方,只要再上七八个台阶就可以登上平台。
然而这时,我却发现那片光亮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停止了忽明忽暗的闪烁,蓝白交替的状态也消失了,可它呈现出来的颜色却让人无论如何也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描述,唯一的感觉就是阴气森森,说不出的诡异!
好在此时的我早已没有什么恐惧感,心中虽然奇怪,但也不觉得如何,当下便继续向上走,爬完最后几级台阶,便来到了F区的平台上。
只见偌大的墓园里连一个墓碑都看不到,所有的墓位都消失了,呈现在我面前的果然是一片宽阔平坦的广场,而远处广场的尽头也正是那幢我曾经进去过的巨大宫殿。
所不同的是,这次宫殿前面并没有点起巨大的火堆,整个广场都被阴森森的光包围着,使得眼前的一切都显得有些恍惚,就好像看火焰上方蒸腾的空气而产生的视觉扭曲似的。
而且也不像上次那样密密麻麻站满了施刑和受刑的“人”,足有两个足球场大的广场中间只站着一个黑漆漆的影子,虽然由于距离和此刻模糊的视线原因,看不清对方的相貌,但我只瞧的一眼便可以肯定,他就是那家伙,绝对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我轻轻吁了口气,暗自庆幸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只是不清楚这家伙故弄玄虚的搞出这些东西来,究竟有什么用意。
当然,这个念头还是在我心里一闪即过,当即不再犹豫,径直就朝他走了过去,没过多久便来到了距离他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只见对方果然是那家伙,于是加快步子,很快就到了近前。
只见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宽大的黑色风衣随着微风轻轻摆动,若不是他挑起嘴角露出那副令人厌恶的冷笑,我差点儿就要把他错人成老O了,当下赶紧收摄心神,故意装出有些生气的样子质问对方道,你这人怎么搞的?说好了让我在墓碑那等,自己却跑到这里来,把我一个人晾着,说话没溜儿是不是?
那家伙鼻中一哼,冷笑道,嘿嘿嘿……小子,你又不是傻子,难道什么事情都要别人指明了才敢去干?再说,你这不是自己来了吗?
我也哼了一声说,你太夸奖了,不好意思,我这个一向很笨,要不然也不会连死了都不知道,你说对不对?好了,别废话了,要开始就赶快开始吧,这地方瘆死人了,我可不想多呆,赶紧搞定,好回家睡觉去呢。哦,还有,你答应我的事儿可千万别食言,老子还预备着这几天去买房买车呢。
我一边信口胡说,一边注意着那家伙的表情,好确定他对我的话到底有几分相信,同时也在暗自提防他突然冒出什么问题来试探我。
可是他的脸上除了近乎标志性的冷笑外,什么变化也没有,让人完全无从琢磨,而我也不敢细想,更怕继续瞎说会太着行迹,于是便住了口,摆出一副稍显急切的表情,等待他的回答。
那家伙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我看。
我只觉得他那双冰冷的眼睛似乎已经看穿了一切,不由得越来越慌,只好靠着意志拼命在脑海里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来分散注意力,表面上也始终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越是在这种紧张的关头,时间就过得越慢,僵持了足有五、六分钟,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绷不住的时候,只听那家伙突然冷冷的说了句,跟我来吧。
他说着便转过身去,抬脚大步往前走。
我如释重负,但仍不敢有丝毫放松,继续像演戏似的问道,到哪儿去?那不是“阴曹地府”吗?之前我进去过,里头吓死人!你到底想干什么?不会是骗我的吧?
那家伙闻言便停住脚步,转过头来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瞪着眼睛微笑道,你记住,我可不是他,没什么耐性听你废话,而且这也不是你该问的问题,只管跟上就行了,你也想快点儿出去过舒舒服服的日子,对吧?
我装作被他吓到的样子,赶紧捂住嘴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再多嘴多舌了。
那家伙见状又“哼”了一声,便转过头去,继续朝前走。
我也抬步跟了上去,望着那家伙的背影,不由自主的便想起了那个漆黑的晚上,我也曾这样跟在老O背后穿越这片宽大的广场,只不过当时虽然也很害怕,但一想到有老O在身边,就觉得有种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安全感。而现在,尽管没有多少恐惧,但却多了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仿佛是一个人走向死亡深渊似的。
就在这时,只听那家伙突然在前面问道,看来你还有点儿放不下啊,是不是还再见他一面啊?
我心中突得一跳,知道自己刚才这一走神终于出了纰漏,但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也只能尽力补救了,当下赶紧答道,放不下?别扯了,他是救过我,可我也救过他啊,说实话,我知道肯定是他让我又活过来的,可是这大半年我得到什么好处了,成天提心吊胆,身上还被人捅了两刀,几个知心的朋友不是死就是植物人,现在连工作也丢了,这样活着还不如当时死了一了百了呢。跟你这么说吧,要是真还能见着他,我顶多也就说一句谢谢你,这大半年真他妈刺激,也就得了,还想缠着老子,对不起,免谈!要是那样,还不如直接给我个痛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