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时代变了,社会也变了,可我妈依旧希望我能考上大学,我爸说,考大学,其实是我妈没能实现的梦,77年恢复高考的时候,我妈还年轻,那时候,她每次听说有人考上了学,就羡慕得不得了,可那时候姥爷家里穷,没钱供她,时间长了,上大学,就成了我妈的执念。
虽然我妈也知道,对于我来说,就算有了那一纸文凭,对我的人生也没有什么帮助,可她还是执着地希望我能上大学,哪怕是一天也好,也算是完成了她一直埋藏在心底的那份夙愿。
我又问我爸,对考学这件事他是怎么想的。我爸只是含糊地说,反正我已经离不开我从事的这个行当了,问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之后他就转移了话题,聊起了别的事。
扯得有点远了,总之不管怎么说,对于十五岁时的我来说,学业、高考,依旧是我虽然不愿面对,但又不得不面对的大事。
闫晓天显得有些担忧,问我:“那你到底去不去陕北?哎呀,我现在都要火烧眉毛了。”
我说:“去,怎么能不去呢,我就是愁上学的事,发发牢骚而已。”
闫晓天又问我:“咱们什么时候动身?明天吗?”
我白他一眼:“大哥,我刚从夜冢里出来,让我休息两天行不行?”
他立刻露出了一脸尴尬的笑容,连声说“行”,可过了一会,他又问我:“那……咱们后天动身?”
我没理他。
闫晓天大概也觉得有些尴尬了,简单跟我道了别,一个人默默地离开了。
这一夜,我没有回帐篷,在山包上待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我总算看到了从天边升起的第一缕曙光,才安心睡着。
中午的时候,放羊路过这里的扎西次仁叫醒了我,问我为什么睡在这里。
我冲他笑了笑,说我昨天晚上一直在这里等太阳,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后来梁厚载和刘尚昂也跑来找我,我们三个从扎西次仁那里领了马,就在牧场里漫无目的地闲逛。
我对平静的日子向来没有太多的印象,以至于忘了那几天是怎么度过的了,只记得平时除了吃饭睡觉,就是骑着马四处溜达,那是我第一次将自己的大脑彻底放空。第一天的时候,我确实感觉到了轻松,可第二天我就开始觉得无聊,第三天我就变得很没有安全感了。
习惯了奔波和忙碌,突然放松下来,竟让我感觉很不适应。
第四天一早,我给师父打了电话,说要去陕北,得到师父的应许之后,我才叫上了闫晓天,又带着梁厚载他们向族长辞别。
孙先生和多吉一直送我们走了很远,孙先生说他要去四川藏区了,那里还有一批学生等着他特训。在和孙先生攀谈的时候我就留意到,孙先生的车上有一口用硬钢打造的箱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里面装着的应该就是四号区的甲尸。
罗泰来的时候开来了一辆足以容纳十个人的面包车,上车前,多吉又依依不舍地跟我们每个人黏了一会,才跟随孙先生的脚步回了牧场。
刘尚昂问我:“今天怎么没见到你的两位师叔。”
我说:“寄魂庄出了点状况,他们昨天晚上就连夜赶回去了。”
说完,我朝着这片承载着我六个月记忆的牧场看了最后一眼,转身,上车。
从牧场到陕北,两千多公里的路程,我们足足走了两个白天加一个黑夜,只有在罗泰累的时候,我们才会沿路找一家旅社休息。
闫晓天早早就就将我要到陕北的消息告诉了石师兄,我们刚出省道,就看见石师兄站在路边冲我们挥手。
有很多年没见到石师兄了,他还是一如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候的样子,油亮的大背头,笔直的西装,还有一个皮制的公文包。
他的这副打扮,放在九十年代还算时髦,可在零三年那会就已经很过时了,但也正是因为他的这身行头多少年也没变过,每次见到他,我都能感觉到无比的亲切。
石师兄还是那个石师兄,那个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能联想到“斯文败类”的石师兄。
我下车的时候,石师兄就笑着迎了上来,闫晓天跟在我后面下车,一见到石师兄就问:“老石,你车呢?”
石师兄说:“我坐公交来的,开车的话行踪容易暴露。”
说完,石师兄和我简单地寒暄了两句,接着就将话题切入了正题:“陕北这边的情况比较麻烦,有道,你来的事目前只有咱们这些人知道,我的建议是暂时不要声张。”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这里是百乌山的地界。”
说话时,我朝闫晓天看了一眼,闫晓天摊了摊手,表示无奈。
石师兄又对我说:“最近这一年多,咱们寄魂庄在这里也算是广交善缘,如今在这里行动已经变得方便了很多。但你比较特殊,如果赵德楷知道你来了,肯定要有大动作。”
我依旧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这段时间我尽量不在外面走动就是了。”
四百零七章 关于内鬼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车上的人已经陆陆续续下了车,石师兄让罗泰直接开车回罗家,然后就带着我们来到了城郊的一个小型旅店。
这家旅店一看就是寄魂庄的产业,一楼破败,二楼则打理得一尘不染。
石师兄带着我们来到了二楼最靠近楼梯口的一间房,一边帮我们开门,一边说:“最近这两天你们就先住这吧,等我在市区里打点好了,你们再进城。”
梁厚载走到窗户旁边,将窗帘掀开一脚,朝外面观望了一下,而后问石师兄:“赵德楷的势力已经遍布全城了?”
石师兄愣了一下,有些惊奇地看着梁厚载:“你怎么知道的?”
梁厚载大概不想解释太多,只是含混地应了一声:“猜的。”
石师兄笑了笑,说:“怪不得都说有道身边有个绝顶聪明的孩子。你就是梁厚载吧?”
梁厚载也笑了笑:“咱们见过面的。”
这时候,刘尚昂没头没尾地问我师兄:“你身边的人经常谈论我们的事吗,那我呢,他们是怎么评价我的?”
石师兄说:“你们的事,我都是从包师弟那听来的,他说你……”
刘尚昂赶紧挥手将石师兄打断:“哎——算了算了,老包肯定没说我什么好话,你还是别说了。”
我从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水,一边对石师兄说:“之前我听闫晓天说,你们怀疑梁子是内鬼,到底怎么回事?”
一提到梁子,石师兄就变得愁容满面,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对我说:“这件事挺复杂的,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嗯,粗略地说,就是前段时间我曾给我梁子一份文件,让他把文件交给王大富,这份文件上有我们接下来的一些商业策略,可就在几天以后,我们的竞争对手却棋先一招,抢占了我们的先机,而且不管是地推方案还是市场切入点,都和我设计的一模一样。所以我怀疑,是梁子泄露了文件上的内容。”
我皱了皱眉眉头:“最后那份文件交到王大富手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