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带白清远上街,其实常入京城的白清远,远比上官凛兄妹更熟悉京中的一切。三人转出住所,在白清远的引领下,决定前往酒楼用午膳。在一家香烛店门口,眼尖的上官紫燕见到个熟悉的身影。
“琳琅姐姐!”
琳琅闻声一怔停下脚步,展露出娇美的笑颜。她缓步走出香烛店门,手中还挽着一个竹篮,篮上覆着一层黑色麻布。走至几人面前,微微一礼道:“紫燕妹妹。”
“真巧。”上官紫燕上前亲热地拉着琳琅,指了指身旁的白清远道,“这位是我师兄,白清远,白师兄,这是琳琅姐姐,我们初来京城时,受了她诸多照顾。”
琳琅与白清远互行了礼,目光又转向上官凛。二人对视间,似皆忆及上次在风月楼中上官凛离开前那盈盈一握,不禁赶忙别开视线。
“上官公子。”
“嗯。”
简短问好之后,琳琅和上官凛便都沉默下来,两人间涌动起一丝莫名的微妙气氛。
上官紫燕在他们之间巡视片刻,仿佛嗅出些许异样,继而意味深长一笑,向琳琅道:“琳琅姐姐,我们现下要前往酒楼用午膳,你也同来吧。”
琳琅面带难色推辞:“我今日尚要去办些要事,怕是不能答应妹妹之邀了。”
上官紫燕虽有些遗憾,却也不勉强琳琅,只得不舍地放开她:“好可惜,那琳琅姐姐你先去忙,改日我再去找你玩。”
琳琅含笑点了点头,同几人道别后,快步离开了。
紫燕三人又行了不远,便来到京城热闹的酒楼之一——食香楼。不同于京中只款待富贵之人的大酒楼,食香楼将菜色分门别类,价钱亦不一,且颇具特色,自然也就吸引了不同阶层的人前来光顾。此时虽还未至正午,酒楼大堂里的位子却已坐了八九成,天南地北的谈论声交织成一片,显得甚为热闹。
他们并未去往二层专设的单独厢房,而是随意在大堂一角择一张空桌坐下来。能边吃边聆听京中趣闻八卦,了解新近发生之事,倒也不失惬意。
“我方才进城,见城门口关卡都已撤销了。”在上官紫燕他们身旁,两名衣着体面的男子相对而坐,其中一人言道。
同桌之人将一口酒送下肚:“你这几天没在京城,所以不知道,撤了已有许多时日。”
“可是宫里之事平息了?抓到可疑之人了?还是找到了太子?”
“好像并非如此,听说从封地失踪的三皇子也于前些日子返回了宫里,正积极寻找太子下落,不过,三皇子似乎身体不适,大多时候皆闭门休养。二皇子在那之后不久便撤掉了关卡。”
“这回岂不更热闹了?至少二皇子无法继续独揽宫中一切。”
“那可不,要说支持三皇子之人,远比二皇子来得多,现今二皇子虽拉拢去了一些,亦只是同三皇子分庭抗礼。”那人说到这里,压低声音继续道,“我还曾听我家大人讲,当初皇上有意将三皇子立为太子,是三皇子推说长幼有序,主动让位给现任太子,自己则申请去了封地。”
“二皇子也是因为这桩事,让皇上以公平为由,遣去了晋州封地吧。”
“想来三皇子当初皆为了宫中太平,若他真做了太子,二皇子定会更为不满。只可惜太平得了一时,太平不了一世,二皇子终究还是虎视眈眈。”
另一人叹道:“看来这天下也并非好坐的。”
“二皇子和三皇子僵持不下,现下朝中很多大臣都还持观望态度,就拿我家大人来说,每日如履薄冰般惶恐不安,生怕一个投靠错,将来便是灭顶之灾。”
“其实我们说这些都无用,不过发发牢骚罢了。”
那人点头道:“我还是早些回去做事为好,若让我家大人知道我坐在此议论这些掉脑袋的大事,恐怕少不得丢了差事。”
两人匆匆丢下银子付了账,结束攀谈走出酒楼。
“原来京城现下这样乱。”一直侧耳倾听的上官紫燕这才撇撇嘴说道。
白清远微微一笑:“皇权之争,本就从未平息过,京城更是如此,只不过紫燕你们一直远离京城,从未感受过纷争罢了,所以我才说,上官大哥在京为官,定要多加小心。”
被白清远一说,上官紫燕立即面露紧张地看向上官凛:“那哥哥你会不会有危险?”
上官凛轻轻摇头安抚她:“此等事无须我这品阶的官员去担忧,我上面还有刑部尚书、侍郎,他们才离那些更近,我所要做的,唯有查好案即可。”
这时,店伙计已摆上了酒菜,白清远也笑道:“上官大哥所言甚是,既与我们无关,又何必杞人忧天?还是填饱肚子更为实在些。”
上官紫燕很快便打消了顾虑,热情地招呼白清远,夹菜到他碗里,并不时讲讲她在京中见闻。一顿饭在三人的谈天说笑中,不觉流逝而过。
吃过午膳,上官凛提出再去发现陈万良尸首的护城河边看看。上官紫燕明白,关于查案,上官凛比谁都要认真,此案诸多疑点放在心里,他不会心安,白清远亦无异议。于是,三人也未雇车或骑马,信步往护城河方向而去。他们沿着护城河,一路朝上游而行,上官紫燕同时为白清远简单说明案子始末。
“我们现下便是要去发现被单等物的地点?”
上官凛点点头:“常仵作查验记录中曾补充,被单上的细线,与陈万良身上所发现的一致,被单上血迹也同陈万良吻合,从被单水渍余痕看来,有绳索捆绑过的勒痕,很可能凶手杀死陈万良之后,曾用被单包裹尸首扔入水中,但那几日雨急水大,冲散了绳结,尸首才会顺水漂入了城中。”
“上次我们亲眼见到打捞尸首时的情形,却未到抛尸地方看过,哥哥猜测,何捕头找到被单之处,应离抛尸地方不远。”上官紫燕解释道。
说话间,他们已出了城,来到位于城郊的护城河上游一处。因天气转好,河中水流平缓,清可见底,耳边只闻流水潺潺,甚为宁静。
“依何捕头所言,应该就是这里。”上官凛指着一从河岸边突生出浸入水中的枝丫,“当日被单便是被树枝钩住,才未随湍急的水流漂至他处。”
几人四下查看一番,并未发现有何异常。上官紫燕有些泄气道:“看来即便曾有过些许蛛丝马迹,案发那几日数场大雨,也冲刷得干干净净了。”
“那边不远处似乎有东西。”白清远指着距他们十几步之遥的一棵树旁,示意上官凛和上官紫燕看去。
“我们过去看清楚。”
三人来到近前,发现树下竟摆放着一只小香炉,炉中香才燃了一半,丝丝缕缕,犹自缭绕。一旁的地上,还有些纸钱与一把鲜花。显然,此乃祭奠亡者之用,且就在不久前放置于此的。
“奇怪,怎会有人在此祭拜?”上官紫燕疑惑道,“离清明还甚远,且此处并无人家。”
白清远想了想:“听闻亦有人在人死之处,或相关地方烧香祭拜。”
“相关?莫非与陈万良有关?”上官紫燕睁大眼睛,复又显得越发不解,“可何捕头调查时不是说,他在京中并无亲友?”
上官凛神色一黯,脑中飞快浮现出一个身影。又听得白清远蹲下身,摆弄着花束道:“这花虽美丽,有些时候却亦为祸根,你们可知,花粉接触口鼻,也会引发哮喘之症?且发病更急,敏感者更易致命。”
上官凛眼中墨色愈浓,有些片段仿佛瞬时拼接到一起,连成一道清晰的线,但却是他最不愿去想的可能。紧握的双拳泄露了他内心的挣扎,自己到底该如何做才好?上官紫燕似是也想到了什么,她转头望向哥哥,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待三人回到家中,何捕头已候在门口,看上去等了多时。
“可是查到什么?进去说。”